新单身男人(4)别在怨恨中回忆

别在怨恨中回忆

我的历史学学士学位(适合制成相框挂起来看)告诉我,从前辈们身上我们能学到好多有价值的东西,有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单身男人当前的困境。或者像历史学家乔治·桑塔亚那说的:”忘记过去的人只能瞎说一气。”

所以我要先回顾单身男人的鼎盛时期–20世纪50年代,然后乘上平底雪橇,滑过滑溜溜的山坡,一直滑向越来越复杂难懂的现实世界。50年代当然不是一好百好,但50年代的社会充满活力,有些东西还是值得一提的。倒退到从前常为人所不齿,但如果过去有数不清的有益建议教给我们如何生活得更好,人们会容忍这种倒退。我们现在经常嘲笑那些提供人生建议的小册子或者社会教育电影,但这说明至少还有人在帮助困惑无能、可怜兮兮的单身男人,帮他们出主意想办法,怎么对付女人。

1950年2月14号,寂寞星球变成了一个心智的构建。单身主义者亨利·康泰尔可能不同意我的说法,但直到20世纪中叶男人们才获得了马克思所说的”独立意识”。在此之前,单身男人需要操心的事太多太多(战争、禁酒、大萧条、海森堡的测不准原理等等)。

二战以后美国社会进入了所谓的”保护之下的繁荣期”,因为山姆大叔现在拥有超大导弹,大得连他自己都不想引爆它。电视剧《欢乐谷》富有田园情调,你夜里连门都不用锁,抽烟不会妨碍健康,黑人备受尊敬,还拥有黑人自己的饮水器。还有一件锦上添花的好事,《神奇岁月》美国电视节目,通过凯文·阿诺德这一人物讲述了美国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主要社会及历史问题,包括青少年问题。解说人睿智而低沉的声音不时萦绕在你脑海中。

这个成人隐居地给男人们提供了一个机会重新评价自己的男性气概。遗憾的是,大部分男人并不愿多此一举。那里日子过得挺惬意,寂寞星球经济蒸蒸日上,有闲有钱的男人们大可以花工夫去求爱。他们还没时间琢磨新的爱情规则,麦迪逊大道的时尚杂志《绅士》和《花花公子》已经塑造出一个单身汉形象。

突然之间,就出现了情绪音乐(亨利·雷内和他的乐队创作的单身汉音乐),时髦饮料(杜松子果汁酒和马提尼酒),还有印在餐巾上的浪漫提示(”要赢得女孩芳心,男人必须抓住好机会干坏事”)。

但早在发明全音频双喇叭音响包装技术和小油纸伞之前,男人已经形成了一套特殊的行为方式和语言。40和50年代,他们戴帽子,用漱口缸和刷子剃胡子,在跑道上闲荡,打各种纸牌,穿吊袜带,吸管烟,提着暖水瓶,在地下车间里混日子,懒洋洋地穿着便服,在嘈杂喧哗的屋里放松自己。

《绅士》编辑部员工和《花花公子》顾问为这种新的生活方式提供了全面的建议和意见。他们提供的是一种男女平等的哲学和同女人调情的学问,目的是培养出女人无法抗拒的男人。这和李斯特防腐液公司有几分相似,这家公司先制造口臭,然后再提供口臭疗法。你不是单身一人,你是未婚男子–宁愿一个人过的男人。

50年代可怜的单身男人不多,因为我们穿上灰色西服看上去没什么差别。雪上加霜的是,很多性障碍的公开发泄方式得到了社会宽容,包括挑逗口哨,快掉出来的色迷迷的眼睛,像慢慢铺开的红地毯一样展开舌头。

单身汉的伎俩所以能得逞主要是因为女人愿意配合。她们故意装作很欣赏火光(瑞普打火机和烤肉野餐)和亮晶晶的东西(带尾翼的汽车)。在这些东西烘托之下,男人们个个都是老于世故的混蛋,实际上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女人们翘首企盼着结婚,因为不管是明说也好,暗示也罢,50年代男人们都还愿意承认婚姻是不可避免的人生选择。他们还愿意最终安定下来,成家立业,买一对黑框眼镜,为了杰金斯去干那种讨厌的体面工作。所谓的”我们和她们”之间的对立更多是一种炒作,而不是现实。在避孕药出现以前,你要么隐居到深山老林去,要么游手好闲,要么就和人订婚(同性恋直到60年代中期才真正”酷”起来,成为活生生的现实)。

婚姻自有其诱惑,也能带给人希望。大家都在结婚,结婚肯定比从桥上纵身跳下要强。成千上万的人顺着教堂座位之间的走道走进婚姻的殿堂,那时从球状口香糖球机就可以买到结婚证,口香糖和婚后生活的滋味能保持二十分钟。

当时,年龄太小的男孩不适合看《花花公子》,社会教育影片会教给他们一套截然不同的规矩和准则。50年代通过16毫米的电影来左右社会运作规律,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约会时干什么》《你怎么知道那是爱?》等诸如此类的影片,目的就是灌输正面健康的婚姻观,消除反面的思想意识,里面全都是些扭捏作态和溜须拍马的社交场合。

这些影片的效果当然会引起争议,但细查之下,这些中学体操房里的脱鞋舞、坐在车里看的露天电影、正式社交场合和苏打水牛奶吧象征着求婚的黄金年代。两性之间的抚摸都有明令禁止,社会迫使人服从既定规范。但自从12世纪骑士时代形成了上流社会的求婚礼节,这还是第一次大刀阔斧的婚姻改革,制订了一套全新的公认约会法则。

似乎这些教育影片还嫌不够,五花八门的杂志文章和提供建议的书籍更是遍地开花:

  • 伊夫林·米尔·德沃尔写的《青少年的生活现实和爱情》
  • 乔治W.考纳的《步入成年:医生和男孩关于性的对话》
  • 派特·布恩写的《12岁到20岁之间:派特和青少年的对话》
  • 迪克·克拉克写的《你最快乐的年纪》

无独有偶,我去世的祖父马科斯·比格也写过类似题材的书,叫做《青少年如何学会正确行事》。这本书1956年出版,有几篇评论文章,其中最积极的评价认为:”该书篇幅可观,附有很多特色插图。”

下面是该书的一段引文,对社会道德观念进行了入木三分的剖析。在此之前我需要提醒各位读者,马科斯别的不说,至少对自己的观点是非常有信心的:

成功的前奏

各位青少年朋友们好!我想你们肯定自以为已经弄懂了整个世界,对不对?可我要告诉大家,你们并不懂得这个世界,一点也不懂,丝毫也不懂。学校和其他备受尊敬的部门才懂得什么最好,它们会毫不吝惜地教给你们,它们存在的理由就在于此。

但请不要失望。青少年时代大家都一样,就连青少年建议手册的可敬作者都要迷茫、彷徨。你或许正我行我素地一心忙自己的事,突然轰轰烈烈的疯狂变革铺天盖地就来了,你就没法像以前那样轻而易举地自作主张了。

我想告诉大家,你也能做出明智的决定,因为大家都知道,生活就是一个作决定的过程。你我都在作明智或愚蠢的决定。只有当你按照我的建议去决定自己的事情,你才能避免愚蠢的决定,做出明智的决定。

前几章内容平淡,无非讲如何得体地介绍人认识,聚会时如何行为处事,如何看待教你”如何如何”的小册子,等等。但到了第五章(副标题是”说不清的感觉,说不清的念头”),内容就有点热辣辣的,开始涉及异性问题:

高中阶段甚至更早,你会注意到自己在发生变化(肩膀变宽、声音变粗、脸部长毛)。这些变化是由荷尔蒙引起的。对男性而言,一种叫做睾丸激素的荷尔蒙引起了这一系列令人不安的变化。睾丸激素是一种多链派热克斯分子,这种分子和苏打水牛奶吧和影剧院共同造就了我们的青春期。

女性身上的雌激素也要带来一系列微妙的变化。雌激素使女人身上的某些组织涨大,男人身上的某些组织也相应增大。这种”她尔蒙”也带来一系列情感及身体上的变化,复杂得难以理解,本书无法展开讨论。但有一点足以说明问题,女人脸上不长毛发,对男孩也不会产生强烈的欲望。只有男孩倒霉,他们欲火烧身,必须始终靠意志的力量才能抑制下去。

说来也巧,我的祖父决定通过追溯赖安·史密斯个人的成功与失败来解释这些荷尔蒙:

赖安这个人物纯属虚构,最近造物之母为其皮下”注射”了睾丸激素,正在经历杰基尔医生和海德先生类似的变化。

赖安断定,同班同学苏将来会成为他的妻子。现在来让我们跟踪赖安的经历,看他如何从砖路上漫步走过,走向浪漫爱情,进入成人阶段,看看他是不是赢得了女人的芳心,头脑是否机敏,有没有勇气。

我亲爱的祖母过去常说:”你没法让猫去亲老鼠。”同样,你也几乎没法把一个女孩哄上手。

好在关键词是”几乎没法哄上手”。如果赖安遵循得体的约会礼仪,他应该能让苏答应和自己约会。

进入第六章(副标题是”赖安想把一个女孩哄上手”),这位史密斯先生请苏陪他一起参加卡车夜游狂欢聚会,她同意了,但……

赖安似乎做到了万事妥贴,是这样吗?不,不是这样。他事先没有计划。

赖安满以为苏会拒绝,所以苏一口答应时他大感意外–他事先根本没有问能不能借父亲的车用。可见,事前计划是约会成功的关键。当然,这个夜晚可能平淡无奇、不够刺激。果然事不凑巧,那个星期天晚上,赖安的父亲亚瑟正好要去他兄弟汉克的农场上挖5蒲式耳的萝卜。

即使亚瑟及时赶回家,敬畏上帝的男孩也不敢开着满满一车萝卜去和女孩约会,更别说车上的味道了,简直就像走在萝卜地头。

最后,赖安弄到了一辆轿车,和苏一起到一家比萨饼屋幽会去了。赖安连话都不大会说,这个夜晚过得太没劲头。苏和赖安却不一样,她从中总结了如下经验:

“呸!”,这就是第一次和赖安吃饭失败以后苏的全部想法。好在这次约会不完全是浪费时间。苏做事素来足智多谋,她列出了一个简单的清单,上面写着”约会禁忌”和”约会必须”:

(1)别和赖安约会;

(2)参见规定(1)。

下次约会,如果还有下一次的话,赖安就得做更充分的准备。为了防止出现令人难堪的沉默,赖安得事先把可谈的话题写在一张4×5单位大小的秘诀卡片上,这样无论是私人密谈还是公开畅谈就都可以顺利进行了。

他们初次约会并不成功,苏为此决定再不和赖安约会,但赖安实际上并没有花钱。赖安提出再次见面,请苏一起开车去看本地的露天电影《愤怒女妖突袭紫星球》,苏仔细权衡了一番后答应下来。

很快,赖安和苏就到了露天电影放映场,这种坐在车里看的露天电影场有时简直成了情色场所。很多女人都不知道,男人和女人单独约会时容易产生对女性的渴望,因为女人并不总是想要男人,她们看到男人种种奇怪的举止往往感到迷惑。

所以约会时有没有出轨行为关键就在女人如何把握了,好在苏的母亲早就告诫过女儿,性体验毫无乐趣可言。当然有的女孩就不像苏这么幸运,有这样一位懂得生活又乐意帮助自己的前辈做榜样。对这些女孩而言,一时的冲动决定可能毁了她们一辈子。所以我必须提醒她们,千万不要被男人的诱惑所蒙骗,别轻易让男孩随便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

上面最后一段就是我的意思,我在此郑重强调。不要碰你女伴脖子以下的部分,或者脖子以上的部分,千万千万。抚摸异性不足为训,简直不可理喻。我真想用上坐标把”千万不要”这个字眼强调一下,再用斜体把”错误”加以突出。后面我还可能用到下划线,或者表示成黑体字。我还没有拿定主意。

如果你拥有了亨利·福德一样多的遗产,撒旦就要搭你的便车,淘气地冲你咧嘴一笑,引诱你进入他邪恶的领地。

接下来就要写到硫磺、狱火、干草叉,你猜对了。不过这里我要跳过这一段,直接到最后一段圆满的结局。

赖安终于说服了苏,嫁给他不见得就是她一生最愚蠢的决定。苏同意了,高中结束后两人就订了婚,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故事完。

结束语

从赖安·史密斯和苏(她连个上口易记的姓都没有)身上我们能学到什么呢?

赖安明白了,坚持不懈最终会得到补偿的,他也明白了怎样利用社会上令人窒息的繁文缛节达到自己的目的。虽然他没有找到他一直在寻找的头脑,却意外地找到了他心目中的女人陶乐茜,这才是最重要的(这也就是所谓在争论中利用假想的敌人)。

从苏那一面来讲,她明白了:母亲是正确的–性生活毫无乐趣可言。

和自己的同伴一样,马科斯的用意是无可厚非的。很久以前,品行端正的女孩初次约会时从不和男人亲嘴,手淫看上去也有失体面。那样的时代真是难以想象,但貌似安分的50年代却有自己独特的吸引力。当时关于性的建议有两种,一是不过性生活,还有一种不大流行:请不要过性生活。电影《你受异性青睐吗》里面的叙述人严肃宣布:”把车停在僻静处和男人亲热的女孩并不受男人青睐。”

这样美好愉快的生活一直持续到1957年,那一年俄罗斯人发射了人造地球卫星。一夜之间,消除苏联的威胁成了头等大事,比杜绝婚前性行为要重要多了。

如果没有这颗人造卫星,可能别的什么东西也会导致社会生活的骤变。用笨重的安德森车载着二战后的北美公民走上富裕之路,这种做法不一定总是奏效。就像傻乎乎的大二学生,总想看看电话亭坍塌之前,究竟能盛得下多少个大一新生,50年代的美国社会终于突破了道德及政治的有机玻璃罩。《花花公子》杂志弄得人人都有了不安分的性冲动。在智力竞赛节目发生丑闻以后,人们开始对所谓的权威表示质疑,这一丑闻表明电视上的东西不一定就是真的。近一百万年的男权社会以后,男女之间的关系终于得到了解决。女人想得到更多权力,而黑人则想用”白鬼子”的饮水器。简便易行的社会规范、强大的正统思想、参议员约瑟夫·麦卡锡的政治迫害法庭等几乎都被熏香、薄荷油和广藿香水完全浸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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