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性别和爱情
周国平译尼采
一种男性疾病。——治疗男人的自卑病的最可靠办法是,被一个聪明女人爱上。
爱情的一个要素。——在各种女性的爱中,总有一些母爱显露出来。
爱情中没有停顿。——一个喜欢慢节奏的音乐家会越来越慢地演奏同一支曲子。同样,在爱情中不存在停顿。
女人的理智。——女人的理智表现为非常自制,头脑始终清醒,善用一切有利条件。她们把它作为她们的基本特征遗传给她们的孩子,而父亲提供的则是比较幽暗的意志背景。他的影响仿佛决定了新生命将要据以演奏的节奏与和声;而旋律却是来自女人。——对善动脑筋的人说的话∶女人拥有理智,男人拥有情感和激情。至于男人事实上运用他们的理智卓有建树,并不与此矛盾∶他们拥有更深刻强大的原动力;是这种原动力承载他们那原本消极的理智走得这么远。常常令女人暗自惊奇的是,男人们竟如此敬慕她们的情感。在选择配偶时,男人最想要一个深刻的、情感丰富的人,而女人最想要一个聪明、头脑清醒并且有光彩的人,这就使我们十分清楚地看到,男人是在寻找理想化的男人,女人是在寻找理想化的女人,因此,他们都不是在寻找补充,而是在寻找自己优点的完成。
近视者堕入情网。——有时候,只要一副高度眼镜就足以治愈热恋者了;而如果谁具备想象力,能看到二十年后的那张脸蛋和那个身材,他也许就很容易走出爱情了。
爱情。——女人用爱情发动的偶像崇拜,就她们通过所有那些爱情的理想化来提高她们的权力,把自己描绘成在男人眼里越来越值得追求而言,完完全全是一个精明的发明。然而,由于几百年来习惯于对爱情的这种夸张评价,便使她们也在自己的网里转圈,忘记了那个起源。现在,她们自己比男人更是受迷惑者,因而更为觉醒而痛苦,这觉醒在每个女人的爱情中几乎是必然会到来的——只要她一般来说有足够的想象力和理解力,能够受惑和觉醒。
让自己被爱。——由于在一对情人中,通常一方是爱者,另一方是被爱者,因而产生了一种信念,似乎在每一爱情中存在着一个爱的常量∶一方从中占有得愈多,对另一方来说就剩下得愈少。虚荣心使各方都相信女方似乎是必须被爱的一方,这种情况是例外;于是,双方都想让自己被爱∶婚姻中形形色色半是滑稽半是荒唐的争吵大多由此而生。
论婚姻
友谊和婚姻。——挚友非常可能成为佳偶,因为好婚姻是基于交友的才能的。
不同的悲叹。——一些男人悲叹他们的妻子被人拐走了,大多数男人悲叹没有人想把她从自己那里拐走。
爱情的结婚。——因爱情而缔结的婚姻 ( 所谓爱情的结婚 ) 对于父亲是迷误,对于母亲是必要 ( 需要 ) 。
地点的一致与戏剧。——如果夫妇不在一起生活,美满婚姻就会更常见了。
状态良好的婚姻。——在婚姻中,每一方都想靠另一方达到一种个人的目的,这样的婚姻就相当牢固,譬如说女方想靠男方出名,男方想靠女方邀宠。
对一个好婚姻的考验。——一个婚姻的质量藉此而经受了考验∶它一度容忍了一个 ” 例外 “。
作为漫长交谈的婚姻。——在接受一桩婚姻时,应该提出这个问题∶你相信自己和这个女人能够一直到老都聊得来吗 ? 婚姻中的其余一切都是短暂的,而相处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交谈。
太近。——倘若我们和一个人太近地一起生活,那么,结果就会像我们老是用裸手去触摸一张精致的铜版画一样∶总有一天,我们手中除了一张糟糕的脏纸,不再剩下什么了。一个人的灵魂也会因为不断的触摸终于被磨损的;至少在我们眼中它会终于显得如此,——我们不再看到它的原初的图画和美丽了。——人们始终因为与女人以及朋友的太密切的交往而有所失;有时候,人们还因此失去了他们生命的珍宝。
父母的愚蠢和童年的悲剧
双亲的继续生存。——双亲在性格和观点方面的未消解的不和谐音会在孩子的心灵中继续奏鸣,并造成他的内心痛苦史。
修正自然。——如果一个人没有好父亲,就应当给自己造出一个来。
母亲的好心。——有的母亲需要幸福的受尊敬的孩子,有的则需要不幸的:否则她便不能表现出做母亲者的好心。
合理的无理。——当一个人的生命和理智成熟时,他会突然感到他的父亲无权生他出来。
教以命令。——对于出生在恭谦家庭的孩子,应该通过教育使他们学会命令,正如应该教别样的孩子们学会服从一样。
童年的悲剧。——这种情况或许并不少见∶高贵的、有崇高追求的人在童年经受住了他们最艰苦的斗争。其方式也许是,他们不得不反抗一个心智低下、忠于假象和谎言的父亲,以贯彻他们的信念,或者更有甚者,如同拜伦伯爵那样,生活在与一个幼稚可笑、喜怒无常的母亲的斗争之中。如果有过这番经历,便终生不会忘记,对一个人来说,究竟谁是做过最危险敌人的最伟大者。
父母的愚蠢。——在判断一个人时,最严重的错误是由他的父母做出的∶这是一个事实,但是怎么来解释它呢 ? 是因为父母对孩子有了太多的经验,便不再能把它们概括为一体 ? 我们发现,当旅行者身处异乡时,只在其停留的最初日子里,他们才能正确把握一方人民的独特的普遍特征;他们愈是熟悉当地人民,就愈不懂得识别后者身上的典型和独特之处了。他们一旦近观,他们的眼睛便不再远眺。因此,既然父母始终站得离孩子不够远,他们岂不当然会判断失误 ? ——也许还可以作如下完全不同的解释∶人们惯于对自己周围最靠近的事物不复深思,而只是接受。父母的这种习惯性的无所用心也许是一个原因,使他们在必须对自己的孩子下判断的场合不能中的。